各种废电池都需要回收？

王琪，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所长，首席专家，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长期从事固体废物管理和处理处置技术研究。主持或组织承担了国家级科技计划课题十余项。主持、组织和参与制定了《危险废物鉴别标准》、《国家危险废物名录》、《废电池污染防治技术政策》等有关固体废物污染控制的国家标准、技术规范、技术政策等法规性文件近40项。曾获国?

9月1日开始施行的《环境保护公众参与办法》指出，鼓励公众自觉践行绿色生活、绿色消费，形成低碳节约、保护环境的社会风尚。电池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消费品。合理使用和处置电池，是践行绿色生活的重要表现。废电池应如何处理？存在哪些管理难点？公众应该怎么做？

对话人：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所长王琪

采访人：中国环境报记者郭婷

废电池怎样处置更合理？

■废电池中需要特别关注的危险废物是废弃铅酸蓄电池。其他种类废电池的主要处置途径是保障其进入垃圾处理系统。

中国环境报：电池在人们日常的生产生活中使用广泛。目前，公众普遍认为，废电池中含有汞、镉、铅等重金属物质，处理不当会污染环境。请问，废电池属于危险废物吗？

王琪：废电池种类很多，但其中只有几种属于危险废物，其他大部分都不需要作为危险废物管理。电池主要分为两类，一次电池和二次电池。

一次电池主要包括普通锌锰电池、碱性锌锰电池，另外还有氧化汞电池等。其中，废氧化汞电池属于危险废物。而其他人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各种电池在废弃后不作为危险废物进行管理。

二次电池分为可充电干电池和湿式蓄电池两大类。可充电干电池主要包括镍镉电池、镍氢电池、锂电池等，湿式蓄电池主要为铅酸蓄电池。其中,镍镉电池和铅酸蓄电池（如汽车等机动车上使用的蓄电池）中含有大量铅、镉等重金属，属于危险废物。其他种类则不作为危险废物进行管理。

因此，废弃后应作为危险废物管理的3种电池即氧化汞电池、镍镉电池和铅酸蓄电池。氧化汞电池已经明令禁止生产，属于淘汰产品。镍镉电池由于性能原因已经逐渐被镍氢电池以及锂离子电池所替代，在民用市场上很少见到了。因此，废电池中需要特别关注的危险废物是废弃铅酸蓄电池。而现实生活中，这种电池的使用量也很大。

中国环境报：既然人们日常使用的普通电池不属于危险废物，那么，对于这些电池还要不要回收处理？

王琪：目前，控制废电池污染的主要手段不是回收而是替代。回收废电池的做法并不是不鼓励，而是因为回收后的处理是一个难题。目前，我国尚未建立起健全的废电池回收和处理体系，最主要的原因是经济问题。废电池处理需要一定的成本。根据谁污染谁付费原则，废电池回收处理的成本应该由产生者负责，也就是说由消费者来付这个钱，消费者买一个电池就要交相应的处理费。但是，这样管理起来十分繁琐，于是就引入了生产者延伸责任制，将责任延伸到生产者那里。比如德国、瑞士等国家都是回收废电池的，回收处理的费用由电池生产厂家来出。

但是，我国幅员辽阔，除了那些规模较大的电池生产厂家外，还存在很多小作坊、小企业。一方面，这些小作坊很难统一管理；另一方面，这些小厂家生产的大多是低档电池，而对这些小作坊收费非常困难。如果治理费用把他们造成的污染让正规厂家去承担治理费用，这样就很不公平，在这一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回收体系就很难运行。

实际上，人们日常使用的电池如果进入废物渠道的话，其污染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严重。日本福冈大学曾做过一个研究，他们将含汞电池埋在垃圾填埋场里，用20年时间观察这些电池对周围环境的污染情况。汞是比较容易释放出来的，但研究发现，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些电池里的汞不会大量释放，并且其释放的量在环境可承载的范围内。当然，这里所指的填埋场是正规的填埋场，而不是荒郊野地。所以，控制废电池污染的主要途径就是，不要随意丢弃。

中国环境报：不要随意丢弃是指什么？

王琪：不要随意丢弃就是应该将废电池扔进垃圾箱，让其进入垃圾处理系统。因为正规的垃圾处理系统有一套完善的管理体系，从环卫工人收集垃圾到运进填埋场或焚烧场，整个过程都是封闭的，会尽量避免污染物进入环境。

中国环境报：废电池进入垃圾处理场后也是当做一般垃圾处理吗？

王琪：是的，当做一般垃圾处理就可以。因为现在人们日常使用的电池基本没有危险，不需要特殊处理。而且，目前全国基本没有一家电池处理场是正常运行的，即使收集起来也没有统一回收处理的场所，最后只能扔进垃圾桶。

其实，控制电池污染的主要措施是替代，即用新型电池替代污染较重的电池。以人们常用的一次电池为例。一次电池中的主要污染物是重金属，比较常见的重金属是汞。汞金属是液态的，在电池中主要起到缓释剂的作用，就是控制电能稳定释放。

过去，我们都用汞作为电池中的缓释剂，后来开发了无汞工艺，就逐渐用无汞电池替代含汞电池。目前，市场上的无汞电池主要是指高能电池，也就是碱性电池。这种电池使用时间比较长，其相同时间内废电池的产生量只相当于普通锌锰电池的1/3。从固体废物管理的角度讲，这样就减少了废物的产生量，符合固体废物管理的减量化原则。这是目前电池污染控制的一个发展方向。

但是，高能电池的生产成本比较高，销售价格也比普通电池高。我国经济发展不平衡，在农村或一些偏远的地区，包括城市里也有很多人，还是在使用普通锌锰电池。然而由于成本问题，普通锌锰电池难以做到无汞化。一般采用的是低汞标准，即含汞量为0.025%。而无汞电池的标准是0.0001%，即百万分之一。不能完全淘汰普通电池还有一个特殊原因，就是在一些热带地区，无汞电池的效果没有普通锌锰电池好，所以普通电池仍有市场需求。

此外，还有一种替代方法，就是用充电电池替代一次电池。充电电池的废弃量大概只相当于普通锌锰电池的1%，这就大大减少了废电池的产生量。

当前废电池管理的难点和重点是什么？

■建立一个完善、有效的环境监管体系，以促进回收体系的建设和有效运行。

中国环境报：目前，在废电池管理方面，我国出台了哪些相关的政策法规或标准？还存在哪些管理的难点？

王琪：废氧化汞电池、废镍镉电池、废铅酸蓄电池属于危险废物，应该按照有关危险废物的管理法规、标准进行管理。因此，对这类电池的收集、贮存、转移和处置等应遵守《危险废物转移联单管理办法》、《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管理办法》、《危险废物焚烧污染控制标准》、《危险废物填埋污染控制标准》和《危险废物污染防治技术政策》等。而根据《国家危险废物名录》，人们日常生活产生的废氧化汞电池、废镉镍电池等废电池在收集阶段不作为危险废物管理，即进行这类收集不需要申请经营许可证。但是在收集后需要作为危险废物进行管理。

1997年，原国家环境保护局、海关总署、国家技术监督局等9部委局联合发出《关于限制电池产品汞含量的规定》，要求凡是有关电池产品生产、进口、销售的单位和个人都应加强对电池产品汞污染的防治工作，保护和改善生活环境与生态环境。

2003年，原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和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建设部、科技部、商务部联合发布了《废电池污染防治技术政策》。这一技术政策作为指导性文件，适用于废电池的分类、收集、运输、综合利用、贮存和处理处置等全过程污染防治的技术选择。

对于普通干电池，如果回收的话，其难点是费用高、管理难。所以目前控制其污染的主要措施是替代，因为替代比回收的效果好。

对于铅酸蓄电池，其主要难点是建立完整的回收体系。铅酸蓄电池属于危险废物，需要强制回收。根据目前的法规要求，铅酸蓄电池回收后要交由具有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资质的企业进行处理和再生。但是，这些企业的污染控制成本比较高，而废铅酸蓄电池处理和再生的收益比较低，无法用较高的价格收购这些废铅酸蓄电池。而有一些小作坊、“游击队”回收这些废电池时，可以规避这些污染控制成本。他们将里面的铅板取出来，把含铅的酸液直接倒掉，这就给环境带来极大污染。由于这些小作坊的污染控制成本极低、效益好，回收废铅酸蓄电池时，就会出高价。因此，建立起完整的回收体系十分困难。鉴于现状，亟待建立一个完善、有效的环境监管体系，以促进回收体系的建设和有效运行。我国有些城市已经在尝试建立这一体系，主要是从汽车4S店入手，通过建立蓄电池销售台账以及有效的监管，保证在为汽车更换蓄电池时将废蓄电池送到有资质的企业进行处理和再生。

中国环境报：在废旧电池的生产和管理方面，国外是如何做的？有哪些经验值得借鉴？

王琪：首先，发达国家已经实现了一次干电池的碱性化，彻底淘汰了普通锌锰电池，进而实现了一次干电池的无汞化。因此，废电池的汞污染问题得到了解决。

其次，通过合理、有效的回收方法将废电池回收进行处理、再生，以减轻其中重金属可能造成的污染。回收方式各国不同。如日本要求回收的废电池种类是废充电电池，废一次干电池要求作为不可燃垃圾分类收集后送到填埋场与普通垃圾一起填埋。这是因为一次干电池已经实现无汞化，而且已经通过研究证实废电池在填埋场中不会对环境造成不可接受的影响；而充电电池还不能保证彻底淘汰镍镉电池。在另外一些国家，如德国、瑞士，则要求对所有废电池进行回收，送到专业工厂进行处理和金属再生。回收方式一般是利用销售渠道进行回收，通过垃圾分类进行回收两种方式相结合。回收系统和处理设施的建设和运行或由电池生产企业进行，或通过电池生产企业缴纳处理费委托第三方进行。这就是所谓的“生产者延伸责任制”，即由电池生产企业代替废电池产生者（也就是电池消费者）承担废电池处理的责任。

中国环境报：对于我国废电池的管理，您有哪些建议？

王琪：首先，最主要的是建立一套完善的全生命周期管理体系，不仅是废电池，固体废物领域也是如此。如国家应该制定政策鼓励电池生产商为社会提供高性能、低污染的产品。同时，应该加强市场监管，杜绝、淘汰低档、伪劣、假冒电池产品。前面已经说过，这些电池产品废弃后将产生严重的环境污染并对建设废电池回收体系形成致命的障碍。

其次，国家应该在对我国国情和电池污染特征进行必要的调查研究后，制定符合我国国情和废电池污染防治规律的，合理、有效并可持续的经济和管理政策。只有这样，才能够建立可靠、有效运转的废电池回收体系。

第三，配合国家政策的实施，积极向社会普及宣传有关废电池污染及其控制的正确知识，告知公众如何防治废电池污染。如鼓励公众用充电电池替代一次性电池，抵制购买使用低档、伪劣电池，建立电池电能梯级利用习惯，保证废电池以及各类废物投送到垃圾箱，能够进入垃圾的无害化处理系统。

但是关于废电池的回收，必须是在国家已经制定废电池污染防治的经济和管理政策并据此而建立合理、有效的回收体系的基础上才有可能有效地开展。在目前还不存在这一基础的条件下，无论是采用什么方式回收家庭产生的废电池，其效果和效能都不会好，而且会对公众环境意识的建立和废电池污染防治体系的建设造成不利影响。

控制废电池污染，公众应该怎么做？

■减少电池的废弃量，采用电池电能梯级利用的方式，确保废电池投入垃圾箱。

中国环境报：合理使用、处置废电池是践行绿色生活的一个重要表现。在这一点上，公众应该怎么做？

王琪：首先，减少电池的废弃量。具体来说，公众应该尽量采用高能电池，如果能用充电电池就不用一次性电池，这样废电池量就会减少很多。另外，不要购买低档、伪劣电池产品，这些产品不仅使用寿命短，导致废电池产生量加大，而且其汞含量难以控制，不仅做不到无汞化，连低汞化都做不到。在一些调查中已经发现，这些低档、伪劣、假冒产品中的汞含量大大高于正规品牌的电池产品。

其次，采用电池电能梯级利用的方式减少废电池的产生量。有一些用电量比较大的电器，比如儿童玩具，里面的电池废弃后还有一些残存的电量，可以再把这些电池用到一些耗电量小的电器里，尽量将里面的电量用到极致。

第三，不要随意丢弃废电池，要将废电池送到垃圾箱里。现在一个最大问题就是在旅游风景区，有些游客将相机里的电池用完后随手一扔，这就很容易造成污染。www.dc3688.com

中国环境报：绿色生产可以从源头上控制污染发生。在控制废电池污染方面，企业应该怎么做？

王琪：现在，新型电池越来越多，企业如果想要占领市场，那么其生产的电池就必须符合标准。对于企业来讲，最主要的是不生产伪劣产品，尽量淘汰低档的普通电池，以高性能电池引导消费市场。